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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年级 诗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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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周皓 〔近现代〕

  小时候,家里最让我着迷的是那台老旧的电话机。我发现在这奇妙的电话机里,住着一个无所不知的小精灵。爸爸可以从她那里知道现在几点了,明天天气怎样,火车出发的时间以及爸爸朋友的电话号码。

  有一天,我听到妈妈叫她的名字:“问讯处。”我记住了妈妈拨的号码:105。

  我终于和“问讯处”说话了。那天,我一个人在家。我乘机偷偷从爸爸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锤子,兴高采烈地拿着它到处乱敲,一不小心敲到了自己的手指上,受伤的手指很快肿了起来。

  家里没有人,哭也不会有谁听见。我飞快地跑上楼,拿起电话听筒,拨了“105”,对里面说:“问讯处?”

  小精灵果然在里面,她是个有着温柔嗓音的女子。我找到了听我说话的人,不由得放声大哭。我对小精灵说:“我一个人在家,我的手指被锤子砸伤了……”

  “你够得着冰箱里的冰块吗?”小精灵用悦耳的声音问我。然后她让我把冰块倒进厨房的水槽(cáo)里,再拿起一块放到受伤的手指上。我照着做,手指立刻不疼了。我想,这一定是那个叫“问讯处”的小精灵在用她的魔法帮助我。

  从那以后,我经常偷偷地和这个小精灵聊天。我总是问她很多事情,比如,“怎么计算一个长方形物体的面积”“西班牙的首都在哪里”“‘修理’这个词怎么拼写”。小精灵总是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,一遍遍地向我解释。我告诉她我叫汤米,我也知道了她的真名:苏珊(shān)。“问讯处”是召唤她的密语。

  一天,我心爱的金丝雀突然死了。我非常难过,心比被锤子砸了的手指还疼。我拿起电话找到了苏珊。

  “能告诉我为什么吗,苏珊?”我问,“为什么这只整天唱歌的小鸟,突然一动不动了呢?”

  苏珊想了想,对我说:“你知道吗,这只可爱的小鸟,它要到另一个世界去歌唱。”

  我相信苏珊的话,我想可爱的小鸟的确到了另一个世界,一个比我们这个世界更为美丽的地方,幸福地歌唱。

  长大以后,我离开了家乡,也知道了电话是怎么回事。但是我非常想认识苏珊,认识这个从未谋面却如同我第二个母亲的人。

  终于有一天,我出差经过故乡小镇。我拨通了“问讯处”,试着联系苏珊。

  电话里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,我说:“苏珊?你能告诉我‘修理’这个词怎么拼写吗?”

  她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我希望你的手指已经好了。”

  我们一起大笑起来。

  我对她讲了这些年来我的情况,并告诉她,她为儿时的我所做的一切有多么重要。

  苏珊对我说,她也要感谢我。她说她没有孩子,我的电话使她感受到了做母亲的幸福。

  通话中,我对苏珊说,我会再来这里,那时我会多待几天,我想见她。

  过了一段时间,我终于又回到了故乡小镇。

  “请找苏珊。”拿起电话,我立即拨通了“问讯处”,“告诉她我是汤米。”

  “对不起,先生。”那个女人说,“苏珊两周前去世了。最近她身体很不好,一直只上半天班,直到最后一天……我们都非常想念她。哦,等等,您说您是汤米?”

  “是的,小姐,我是汤米。”

  “苏珊给你留了一张纸条,稍等一下……她说你会明白的。”

  随后,她给我读了纸条上的留言:汤米,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去歌唱。

  【六年级上册】《用心灵去倾听》

叶君健 〔近现代〕

  时间是晚上八点。太阳虽然早已经落下,但暑气并没有收敛。没有风。公园里那些屹立着的古树静静的。树叶也是静静的。露天的“劳动剧场”也是静静的。

  剧场里并不是没有人。相反,人非常满。每个角落里都是人:工人、店员、手艺人、干部、学生,甚至还有近郊来的农民--从前面一排向后面一望,这简直像一个人海。他们所散发出来的热力和空中的暑气凝结在一起,罩在这个人海上面,像一层烟雾。烟雾不散,海屏住了呼吸。

  舞台上的幕布拉开了,音乐奏起来了。演员们踩着音乐的拍子,以庄重而有节奏的步法走到灯光前面来了。灯光射在他们五颜六色的服装和头饰上,一片金碧辉煌的彩霞。

  当女主角穆桂英以轻盈而矫健的步子出场的时候,这个平静的海面陡然动荡起来了,它上面卷起了一阵暴风雨:观众像触了电似的迅即对这位女英雄报以雷鸣般的掌声。她开始唱了。她圆润的歌喉在夜空中颤动,听起来辽远而又切近,柔和而又铿锵。戏词像珠子似的从她的一笑一颦中,从她的优雅的“水袖”中,从她婀娜的身段中,一粒一粒地滚下来,滴在地上,溅到空中,落进每一个人的心里,引起一片深远的回音。这回音听不见,却淹没了刚才涌起的那一阵热烈的掌声。

  观众像着了魔一样,忽然变得鸦雀无声。他们看得入了神。他们的感情和舞台上女主角的感情交融在了一起。女主角的歌舞渐渐进入高潮。观众的情感也渐渐进入高潮。潮在涨。没有谁能控制住它。这个一度平静下来的人海忽然又动荡起来了。戏就在这时候要到达顶点。我们的女主角在这时候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,观众想把这朵鲜花捧在手里,不让它消逝。他们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立起来,像潮水一样,涌到我们这位艺术家面前。舞台已经失去了界限,整个剧场成了一个庞大的舞台。

  我们这位艺术家是谁呢?他就是梅兰芳同志。半个世纪的舞台生涯过去了,六十六岁的高龄,仍然能创造出这样富有朝气的美丽形象,表现出这样充沛的青春活力,这不能不说是奇迹。这奇迹的产生是必然的,因为我们拥有这样热情的观众和这样热情的艺术家。

  【六年级上册】《看戏》

吴若增 〔近现代〕

  那一年,我认识了一位军犬训导员。我问他:“狗能聪明到什么程度?”他说:“除了不会说话,跟人没有差别。”听了他的回答,我一怔,随后我说:“你掺杂了感情吧?”

  “不!”他说。

  他给我讲述了几个关于狗的故事,都是他亲身经历的。有几个,我已淡忘了,唯其中的一个,至今记得鲜明。

  在他们的那个营地,曾经有一条名叫“黑子”的狗,极其聪明。有一天,他们几个训导员决定用一个特殊的办法,来测一测黑子的反应能力。他们找来了十几个人,站成一排,让其中的一位去营房“偷”了一件东西藏起来,再站到队伍中去。然后训导员牵来了黑子,让它找出丢失的东西,黑子很快就把那东西从隐秘处叼了出来。训导员很高兴,用手拍了拍黑子的脖颈以示嘉奖;然后,他指了指那些人,让黑子把小偷找出来。黑子过去了,嗅嗅这个,嗅嗅那个,没费多少劲就咬住“小偷”的裤腿,把他拉出了队伍。

  应该说,黑子任务完成得很完满,训导员却对黑子使劲摇了摇头,说:不!不是他!再去找!黑子大为诧异,眼睛里闪着迷惑,因为它确信自己没有找错人,可对训导员又充满了一贯的绝对信赖……不是他!再去找!训导员坚持。黑子相信了训导员,又回去找……经过谨慎辨别和辨认,它还是把那个人拉了出来。不!不对!训导员再次摇头:再去找!

  黑子愈发迷惑了,只好又走了回去。这次,黑子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嗅辨。最后,它站在那个“小偷”的腿边转过头来,望着训导员,意思是——我觉得就是他……不!不是他!绝对不是他!训导员又吼,而且表情严厉起来了。

  黑子的自信被击垮了,它相信训导员当然超过了相信自己。它终于放弃了那个小偷,转而去找别人。可别人……都不对呀?

  就在他们中间!马上找出来!训导员大吼。

  黑子沮丧极了,在每一个人的脚边都停一会儿,看看这个人像不像小偷,又扭过头去看看训导员的眼色,试图从中寻到一点点什么迹象或什么表示……最后,当它捕捉到训导员的眼色在一刹那间的微小变化时,它把身边的那个人拉了出来。

  当然,这是错的。

  训导员和队伍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,把黑子笑糊涂了。训导员把小偷叫出来,告诉黑子:你本来找对了,可你错就错在没有坚持……

  一刹那间,使训导员和全体在场的人意外、惊恐又悔恨的是,他们看到——当黑子明白了这是一场骗局之后,它极度痛苦地嗷地叫了一声,几大滴热泪流了出来,然后,它重重地垂下了头,一步一步地走了开去……

  黑子!黑子!你上哪儿去?训导员害怕了,追上去问。

  黑子不理他,自顾自地往营外走去。

  黑子!黑子!对不起,训导员哭了。

  黑子无动于衷,看也不看他一眼。

  黑子!别生气!我这是跟你闹着玩儿呢!训导员扑上去,紧紧地搂住了黑子,热泪滂沱。

  黑子挣脱了训导员的搂抱,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营外的一座土岗下,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趴下了。

  此后好几天,黑子不吃不喝,精神委顿,任训导员怎么哄,也始终不肯原谅他。

  ……

  后来,黑子不再信赖它的训导员,甚至不再信赖所有的人。同时,它的性情也起了极大的变化,不再目光如电,不再奔如疾风,甚至不再虎视眈眈、威风凛凛……训导队没办法,只好忍痛安排它退役。

  【六年级上册】《军犬黑子》

赵丽宏 〔近现代〕

  来得突然——跟着一阵阵湿润的山风,跟着一缕缕轻盈的云雾,雨,悄悄地来了。

  先是听见它的声音,从很远的山林里传来,从很高的山坡上传来——

  沙啦啦,沙啦啦……

  像一曲无字的歌谣,神奇地从四面八方飘然而起,逐渐清晰起来,响亮起来,由远而近,由远而近……

  雨声里,山中的每一块岩石、每一片树叶、每一丛绿草,都变成了奇妙无比的琴键。飘飘洒洒的雨丝是无数轻捷柔软的手指,弹奏出一首又一首优雅的小曲,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幻想的色彩。

  雨改变了山林的颜色。阳光下,山林的色彩层次多得几乎难以辨认,有墨绿、翠绿,有淡青、金黄,也有火一般的红色。在雨中,所有的色彩都融化在水淋淋的嫩绿之中,绿得耀眼,绿得透明。这清新的绿色仿佛在雨雾中流动,流进我的眼睛,流进我的心胸。

  这雨中的绿色,在画家的调色板上是很难调出来的,然而只要见过这水淋淋的绿,便很难忘却。

  不知在什么时候,雨,悄悄地停了。风,也屏住了呼吸,山中一下子变得非常幽静。远处,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开始啼啭起来,仿佛在倾吐着浴后的欢悦。近处,凝聚在树叶上的雨珠还往下滴着,滴落在路旁的小水洼中,发出异常清脆的音响——

  丁——冬——丁——冬……

  仿佛是一场山雨的余韵。

  【六年级上册】《山雨》

林清玄 〔近现代〕

  乡下老家屋旁,有一块非常大的空地,租给人家种桃花心木的树苗。

  桃花心木是一种特别的树,树形优美,高大而笔直,从前老家林场种了许多,已长成几丈高的一片树林。所以当我看到桃花心木仅及膝盖的树苗,有点儿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  种桃花心木苗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人,他弯腰种树的时候,感觉就像插秧一样。

  树苗种下以后,他常来浇水。奇怪的是,他来得并没有规律,有时隔三天,有时隔五天,有时十几天才来一次;浇水的量也不一定,有时浇得多,有时浇得少。

  我住在乡下时,天天都会在桃花心木苗旁的小路上散步,种树苗的人偶尔会来家里喝茶。他有时早上来,有时下午来,时间也不一定。

  我越来越感到奇怪。

  更奇怪的是,桃花心木苗有时莫名其妙地枯萎了。所以,他来的时候总会带几株树苗来补种。

  我起先以为他太懒,有时隔那么久才给树浇水。

  但是,懒人怎么知道有几棵树会枯萎呢?

  后来我以为他太忙,才会做什么事都不按规律。但是,忙人怎么可能做事那么从从容容?

  我忍不住问他:到底应该什么时间来?多久浇一次水?桃花心木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枯萎?如果你每天来浇水,桃花心木苗该不会枯萎吧?

  种树的人笑了,他说:“种树不是种菜或种稻子,种树是百年的基业,不像青菜几个星期就可以收成。所以,树木自己要学会在土里找水源。我浇水只是模仿老天下雨,老天下雨是算不准的,它几天下一次?上午或下午?一次下多少?如果无法在这种不确定中汲水生长,树苗自然就枯萎了。但是,在不确定中找到水源、拼命扎根的树,长成百年的大树就不成问题了。”

  种树人语重心长地说:“如果我每天都来浇水,每天定时浇一定的量,树苗就会养成依赖的心,根就会浮在地表上,无法深入地下,一旦我停止浇水,树苗会枯萎得更多。幸而存活的树苗,遇到狂风暴雨,也会一吹就倒。”

  种树人的一番话,使我非常感动。不只是树,人也是一样,在不确定中生活的人,能比较经得起生活的考验,会锻炼出一颗独立自主的心。在不确定中,就能学会把很少的养分转化为巨大的能量,努力生长。

  现在,窗前的桃花心木苗已经长得与屋顶一般高,是那么优雅自在,显示出勃勃生机。

  种树的人不再来了,桃花心木也不会枯萎了。

  【六年级下册】《桃花心木》

毕必成 〔近现代〕

  重庆临江门外,一个德国人开设的诊所里,医生沃克端坐在桌后。他头也不抬,冷冷地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 “刘大川。”

  “年龄?”

  “二十四岁。”

  “什么病?”

  “土匪打伤了眼睛。”

  沃克医生站起身,熟练地解开病人右眼上的绷带。他愣住了,蓝色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惊疑。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人,冷冷地问: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

  “邮局职员。”

  “你是军人!”沃克医生一针见血地说,“我当过军医,这么重的伤势,只有军人才能这样从容镇定!”

  病人微微一笑,说:“沃克医生,你说我是军人,我就是军人吧。”

  沃克医生的目光柔和下来,他吩咐护士:“准备手术。”

  沃克医生正在换手术服,护士跑来,低声告诉他病人拒绝使用麻醉剂。沃克医生的眉毛扬了起来,他走进手术室,生气地说:“年轻人,在这儿要听医生的指挥!”

  病人平静地回答:“沃克医生,眼睛离脑子太近,我担心施行麻醉会影响脑神经。而我,今后需要一个非常清醒的大脑!”

  沃克医生再一次愣住了,竟有点口吃地说:“你,你能忍受吗?你的右眼需要摘除坏死的眼珠,把烂肉和新生的息肉一刀刀割掉!”

  “试试看吧。”

  手术台上,一向从容镇定的沃克医生,这次双手却有些颤抖,他额上汗珠滚滚,护士帮他擦了一次又一次。最后他忍不住开口对病人说:“你挺不住可以哼叫。”

  病人一声不吭,他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白床单,手背青筋暴起,汗如雨下。他越来越使劲,崭新的白床单居然被抓破了。

  脱去手术服的沃克医生擦着汗走过来,由衷地说:“年轻人,我真担心你会晕过去。”

  病人脸色苍白。他勉力一笑,说:“我一直在数你的刀数。”

  沃克医生吓了一跳,不相信地问:“我割了多少刀?”

  “七十二刀。”

  沃克医生惊呆了,大声嚷道:“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,一块会说话的钢板!你堪称军神!”

  “你过奖了。”

  沃克医生的脸上浮出慈祥的神情。他想说什么又忍住了,挥手让护士出去,然后关上手术室的门,注视着病人,说:“告诉我,你的真名叫什么?”

  “刘伯承。”

  沃克医生肃然起敬:“啊,川中名将,久仰久仰,认识你很荣幸。” 刘伯承友好地把手伸了过去。

【六年级上册】《军神》

李汉荣 〔近现代〕

  走出门,就与微风撞了个满怀,风中含着露水和栀子花的气息。早晨,好清爽!

  不坐车,不邀游伴,也不带什么礼物,就带着满怀的好心情,踏一条幽径,独自去访问我的朋友。

  那座古桥,是我要拜访的第一个老朋友。啊,老桥,你如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,在这涧水上站了几百年了吧?你把多少人马渡过对岸,滚滚河水流向远方,你弓着腰,俯身凝望着那水中的人影、鱼影、月影。岁月悠悠,波光明灭,泡沫聚散,唯有你依然如旧。

  走进这片树林,鸟儿呼唤我的名字,露珠与我交换眼神。每一棵树都是我的知己,它们迎面送来向无边的青翠,每一棵树都在望着我。我靠在一棵树上,静静地,仿佛自己也是一棵树。我脚下长出的根须,深深扎进泥土和岩层;头发长成树冠,胳膊变成树枝,血液变成树的汁液,在年轮里旋转、流淌。

  这山中的一切,哪个不是我的朋友?我热切地跟他们打招呼:你好,清凉的山泉!你捧出一面明镜,是要我重新梳妆吗?你好,汩汩(gǔ)的溪流!你吟诵着一首首小诗,是邀我与你唱和吗?你好,飞流的瀑布!你天生的金嗓子,雄浑的男高音多么有气势。你好,陡峭的悬崖!深深的峡谷衬托着你挺拔的身躯,你高高的额头上仿佛刻满了智慧。你好,悠悠的白云!你洁白的身影,让天空充满宁静,变得更加湛蓝。喂,淘气的云雀,叽叽喳喳地在谈些什么呢?我猜你们津津乐道的,是飞行中看到的好风景。

  捡起一朵落花,捧在手中,我嗅(xiù)到了大自然的芬芳清香;拾一片落叶,细数精致的纹理,我看到了它蕴含的生命的奥秘,在它们走向泥土的途中,我加入了这短暂而别有深意的仪式;捧起一块石头,轻轻敲击,我听见远古火山爆发的声浪,听见时间隆隆的回声。

  忽然,雷阵雨来了,像有一千个侠客在天上吼叫,又像有一千个醉酒的诗人在云头吟咏。满世界都是雨,头顶的岩石像为我撑起的巨伞。我站立之处成了看雨的好地方,谁能说这不是天地给我的恩泽?

  雨停了,幽谷里传出几声犬(quǎn)吠,云岭上掠过一群归鸟。我该回家了。我轻轻地挥手,告别山里的朋友,带回了满怀的好心情、好记忆,还带回一路月色。

  【六年级上册】《山中访友》

王克难 〔近现代〕

  我们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前排着队,队伍像一条长龙,大家都在静静地等着。

  一群灰鸽飞来,在我们身边大摇大摆地散步,有的好奇地歪着头看着我们,可能正猜想我们在做什么。它们猜得到吗?大家正在等着探访那刚从巴黎飞来的世界著名的美丽女子。听说美法两国多次交涉,她才能暂时离开巴黎的卢浮宫前来纽约。她,就是诞生于达·芬奇笔下,面带永远微笑的“蒙娜丽莎”!

  《蒙娜丽莎》是世界上最杰出的肖像画,世界上有多少人能亲睹她的风采呢?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,有朝一日,她能从大洋彼岸飞来与我们相约。我猜想今天来“赴约”的人一定很多,但队伍之长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。

  队伍慢慢地向前移动。我慢慢地上了博物馆门前的台阶,进了大门,到了陈列《蒙娜丽莎》的房间外。队伍移动得更慢了。不知过了多久,我终于走到了陈列室门口,终于看到了她。

  那幅画不大,大概三英尺长、两英尺宽吧,整幅画几乎只是一种棕色。我随着队伍慢慢地走近她,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。近了,更近了,蒙娜丽莎就像真人一样慢慢走近你。我终于跟她面对面了。她的脸颊泛着红光,一头黑发轻松地垂落双肩。她的眼神是那样柔和与明亮,嘴唇看来不像是涂抹的色彩,而是真的血肉。仔细看她的颈项,你会怀疑血液真的在里面流动。

  蒙娜丽莎那微抿的双唇,微挑的嘴角,好像有话要跟你说。在那极富个性的嘴角和眼神里,悄然流露出恬静、淡雅的微笑。那微笑,有时让人觉得舒畅温柔,有时让人觉得略含哀伤,有时让人觉得十分亲切,有时又让人觉得有几分矜持。蒙娜丽莎那“神秘的微笑”是那样耐人寻味,难以捉摸。达·芬奇凭着他的天才想象力和他那神奇的画笔,使蒙娜丽莎转瞬即逝的面部表情,成了永恒的美的象征。

  蒙娜丽莎的身姿和交搭的双臂使她显得大方、端庄。她的脸部、颈部和双手好像沐浴在阳光里,格外明亮动人;她的右手,刻画得极其清晰细腻,富有生命的活力;她的朴素的茶褐色衣服更加衬托出特有的生命力。她身后的背景充满着幻觉般的神秘感,山峦、石桥、流水、树丛、小径,在朦胧中向远方蜿蜒隐去。在这空旷而深远的背景里,蒙娜丽莎更加美丽动人。

  “蒙娜丽莎”是全人类文化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,她的光辉照耀着每一个有幸看到她的人。我虽然在她面前只停留了短短的几分钟,她却在我的心底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。她已经成了我灵魂的一部分。

  【六年级上册】《蒙娜丽莎之约》根据王克难的同名作品改写。

佚名 〔近现代〕

  詹天佑是我国杰出的爱国工程师。从北京到张家口这一段铁路,最早是在他的主持下修筑成功的。这是第一条完全由我国的工程技术人员设计施工的铁路干线。

  从北京到张家口的铁路长200千米,是联结华北和西北的交通要道。当时,清政府刚提出修筑的计划,一些帝国主义国家就出来阻挠,他们都要争夺这条铁路的修筑权,想进一步控制我国的北部。帝国主义者谁也不肯让谁,事情争持了好久得不到解决。他们最后提出一个条件∶清政府如果用本国的工程师来修筑铁路,他们就不再过问。他们以为这样一要挟,铁路就没法子动工,最后还得求助于他们。帝国主义者完全想错了,中国那时候已经有了自己的工程师,詹天佑就是其中一位。

  1905年,清政府任命詹天佑为总工程师,修筑从北京到张家口的铁路。消息一传出来,全国轰动,大家说这一回咱们可争了一口气。帝国主义者却认为这是个笑话。有一家外国报纸轻蔑地说∶“能在南口以北修筑铁路的中国工程师还没有出世呢。”原来,从南口往北过居庸关到八达岭,一路都是高山深涧、悬崖峭壁。他们认为,这样艰巨的工程,外国著名的工程师也不敢轻易尝试,至于中国人,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。

  詹天佑不怕困难,也不怕嘲笑,毅然接受了任务,马上开始勘测线路。哪里要开山,哪里要架桥,哪里要把陡坡铲平,哪里要把弯度改小,都要经过勘测,进行周密计算。詹天佑经常勉励工作人员,说∶“我们的工作首先要精密,不能有一点儿马虎。‘大概’‘差不多’这类说法不应该出自工程人员之口。”他亲自带着学生和工人,扛着标杆,背着经纬仪,在峭壁上定点、测绘。塞外常常狂风怒号,黄沙满天,一不小心还有坠入深谷的危险。不管条件怎样恶劣,詹天佑始终坚持在野外工作。白天,他攀山越岭,勘测线路;晚上,他就在油灯下绘图、计算。为了寻找一条合适的线路,他常常请教当地的农民。遇到困难,他总是想∶这是中国人自己修筑的第一条铁路,一定要把它修好;否则,不但惹外国人讥笑,还会使中国的工程师失掉信心。

  铁路要经过很多高山,不得不开凿隧道,其中居庸关和八达岭两条隧道的工程最艰巨。居庸关山势高,岩层厚,詹天佑决定采用从两端同时向中间凿进的办法。山顶的泉水往下渗,隧道里满是泥浆。工地上没有抽水机,詹天佑就带头挑着水桶去排水。他常常跟工人们同吃同住,不离开工地。八达岭隧道长一千一百多米,有居庸关隧道的三倍长。他跟老工人一起商量,决定采用中部凿井法,先从山顶往下打一口竖井,再分别向两头开凿,外面两端也同时施工,把工期缩短了一半。

  铁路经过青龙桥附近,坡度特别大。火车怎样才能爬上这样的陡坡呢?詹天佑顺着山势,设计了一种“人”字形线路。北上的列车到了南口就用两个火车头,一个在前边拉,一个在后边推。过青龙桥,列车向东北前进,过了“人”字形线路的岔道口就倒过来,原先推的火车头拉,原先拉的火车头推,使列车折向西北前进。这样一来,火车上山就容易多了。

  京张铁路不满四年就全线竣工了,比计划提早两年。这件事给了藐视中国的帝国主义者一个有力的回击。今天,我们乘火车去八达岭,过青龙桥车站,可以看到一座铜像,那就是詹天佑的塑像。

  【六年级上册】《詹天佑》

季羡林 〔近现代〕

  我一生有两个母亲,一个是生我的那个母亲,一个是我的祖国母亲。我对这两个母亲怀着同样崇高的敬意和同样真挚的爱慕。

  我六岁离开我的生母,到城里去住。中间曾回故乡两次,都是奔丧,只在母亲身边待了几天,仍然回到城里。在我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,母亲弃养,只活了四十多岁。我痛哭了几天,食不下咽,寝不安席。我真想随母亲于地下。我的愿望没能实现,从此我就成了没有母亲的孤儿。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,是灵魂不全的人。我怀着不全的灵魂,抱终天之恨。一想到母亲,就泪流不止,数十年如一日。

  后来我到德国留学,住在一座叫哥廷根的孤寂的小城,不知道为什么,母亲频来入梦。我的祖国母亲,我是第一次离开她,不知道为什么,我这个母亲也频来入梦。

  为了说明当时的感情,我从初到哥廷根的日记中摘抄几段:

1935年11月16日

  不久外面就黑起来了。我觉得这黄昏的时候最有意思。我不开灯,又沉默地站在窗前,看暗夜渐渐织上天空,织上对面的屋顶。一切都沉在朦胧的薄暗中。我的心往往在沉静到不能再沉静的时候,活动起来。我想到故乡,故乡的老朋友,心里有点酸酸的,有点凄凉。然而这凄凉却并不同普通的凄凉一样,是甜蜜的,浓浓的,有说不出的味道,浓浓地糊在心头。

11月18日

  好几天以前,房东太太就对我说,她的儿子今天回家,从学校回来,她高兴得不得了……但她的儿子一直没有回来,她有点沮丧。她又说,晚上还有一趟车,说不定他会回来的。看到他的神情,我想起了自己长眠于故乡地下的母亲,真想哭!我现在才知道,古今中外的母亲都是一样的!

11月20日

  我现在还真是想家,想故国,想故国的朋友。我有时想得简直不能忍耐。

11月28日

  我仰躺在沙发上,听风路过窗外。风里夹着雨。天色阴得如黑夜。心里思潮起伏,又想到故国了。

  我从初到哥廷根的日记里,引用了这几段。实际上,类似的地方还有很多,从这几段中也可见一斑了。一想到生身母亲和祖国母亲,我就心潮腾涌,留在国外的念头连影儿都没有。几个月以后,我写了一篇散文,题目叫《寻梦》。开头一段是:

    夜里梦到母亲,我哭着醒来。醒来再想捉住这梦的时候,梦却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。

  下面描绘在梦里见到母亲的情景。最后一段是:

    天哪!连一个清清楚楚的梦都不给我吗?我怅望灰天,在泪光里,幻出母亲的面影。

  我在国内的时候,只怀念,也只有可能怀念一个母亲。到国外以后,在我的怀念中增添了祖国母亲。这种怀念,在初到哥廷根的时候异常强烈。以后也没有断过。对这两位母亲的怀念,一直伴随我度过了在欧洲的十一年。

  【六年级上册】《怀念母亲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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